學吉他

國中畢業那年夏天,
在士林文林路上有間樂器行叫百家樂器,
賣的是古箏、胡琴之類的民族樂器,
也賣木吉他、兼營畫室,
我就在那開始,同時學畫學吉他,
學吉他是媽媽的主意,我對音樂沒有多大興趣,甚至有些討厭。

百家樂器的老闆娘是古箏老師,
在一樓店面隔壁的老公寓一樓是寶島眼鏡公司,
三樓就是百家的畫室跟吉他教室,
在隔壁沒幾間就是吉普賽民歌西餐廳,
那是民歌西餐廳年代的尾聲,
在士林大東路地下室還有一家木船民歌西餐。

我的第一堂吉他課之前,
媽媽帶著我選了一支4000元的木吉他,
以現在的標準而言,這吉他真是爛得可以;
(吉他教室裡大多是更爛的尼龍弦吉他,容易走音)

教室給了我一張卡片記錄我的上課及繳費記錄,
第一堂吉他課簽到後上三樓推門進吉他教室,
那個小小的,不到一坪的空間,
裡面除了表定的我的吉他老師G.T.之外,
還有另一個帥帥的長頭髮二十幾歲年輕人A.P.,
他們花了五秒鐘商量了一下,
決定由A.P.來教我吉他,
(後知G.T.練的是古典吉他)
一開始學的是民謠吉他的入門指法T1213121,
以及四個和弦:C、Am、Dm、G7
(我到現在都搞不懂為何先學G7而不是G和弦)

那時用的教材是立誼出版的「樂知音民謠吉他」,作者是周重凱,
同時期還有潘尚文的「音樂精靈」
沒多久潘尚文還出了「彈指之間」
另外一本有名的教材是簡彙杰的「新琴點撥」...

以現在的眼光來看,這些教材其實都不是很好的入門工具書,
土法煉鋼跟小聰明的痕跡到處可見,
可以幫助初學者快速發出聲音,卻無法幫助人們理解音樂。

當時的吉他教學很隨便,調音也不用調音器,
只是六根弦的相對音ok就行,
基礎的和弦跟指法很快就學完,接著彈歌;
我學會的第一首歌是太湖船,只需要兩個和弦既可以彈完,
之後是蘭花草、恰似以你的溫柔...大多是民歌,
都是非常無聊的、性質接近詩歌、沒有節奏感、音樂性空乏的歌曲;

那個教我彈吉他的啟蒙老師Apple唱歌很聽,
當時的他努力成為一個民歌手,
常常去木船、吉普賽、木吉他...一堆民歌餐廳試音,也常常失敗;

表定的一堂吉他課時間是一個小時,
但A.P.是個隨性的人,
從來不對學生說:下課,你可以離開了。
有時我進教室那個一坪不到的小隔間,
裡面還有前一堂課(甚至前兩堂課)的學生,
大家就擠著一起上課;
我下課後也留下來,一開始是因為老師沒說可以走,我就走不了(古板、失敗的教養)
後來是我喜歡留下來,
大家一起練習,學習超前的進度,或者幫助後來的同學;

有天A.P.指著我説,你就來當助教吧,
漸漸地我學校下課後就直接到吉他教室去了,
幫忙教新來的學生,偶爾買便當、幫A.P.買檳榔...
一待就到教室打烊,一起去吃麵、喝飲料,
漸漸連學費也不交,直接上老公寓三樓,
A.P.很瀟灑、唱歌好聽,老一副「I Don't Give a Shit」的樣子
對青少年(像我)來說,相當迷人,
某程度上來說,他成為青少年時期的我的人格模仿對象;

A.P.學生愈接愈多,公寓整個三樓都被學吉他的人佔據,
那時,我才高二,但已經是初級班的吉他老師,
無知的時候,總覺得自己很厲害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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